
【摘要】金田起义成功爆发是多方面、深层次的因素集成,从不同的方面以及不同的角度对起义发生原因进行探讨,有助于我们不断拓宽视野,更好地了解历史发展规律中偶然性与必然性,从而有助于我们以古为镜,更为精准地把握历史兴替,进而提升历史自觉,把握历史主动。本文试从“对关键事项不上心,信息处置失误;对行贿事项不上心,信息获取失误;对重要事项不上心,信息传递失误;对发展事项不上心,后续跟进失误;对民心事项不上心,民情引导失误”等四个维度对金田起义爆发的“公权失误”进行阐述,探讨“公权失误”下的历史事件。
【关键词】金田 起义 公权 失误 研究
鸦片战争失败后,清王朝受到外国资本主义的严重侵略,签订丧权辱国的《南京条约》,从开放广州、福州、厦门、宁波、上海五处通商等不平等条约开始,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。在严重动荡的社会格局下,不到十年的时间,广西桂平金田村就爆发了声势浩大的金田起义。震惊中外的金田起义爆发,其深层次原因有历史背景、人民选择、政治环境、地域要素等诸多条件造成,再深入具体的层面研究,其偶然性中亦有其必然性。站在当时执政者的角度,笔者结合各类事件发生情况,以实例从“公权失误”方面进行了研究,并作以下探讨。
一、对关键事项不上心,信息处置失误。一是对第一线的情报不上心。桂平紫荆山石人村人、地主、秀才王作新是最早发现金田起义苗头的人,他给清王朝带来了第一线、第一手的情报。当冯云山进入紫荆山区时,王作新还与冯云山有交往。因为,两者都具有“秀才”的身份,这使得两人在身份上有最初的认同感。但是,作为一个读书人,王作新受朝廷方面思想教育是深刻的,对政治方面的问题也具有敏锐性。比如,王作新最先发现冯云山书房门旁的对联:“暂借荆山栖彩凤,聊将紫水活蛟龙”,并且,他从这一幅对联中,就看出了冯云山的“志向”或者说是“谋反”之意。所以,王作新与冯云山在思想上并不是投合的,他们的交往便保持了距离。直到1847年秋,他们才又发生了交集。当时,洪秀全、冯云山率会众捣毁紫荆山的大冲雷庙,因为该庙为王东诚、王作新父子倡建。可以说,王作新与冯云山的思想对立,从“毁庙”事件中就进入了高峰期。面对洪秀全、冯云山等人的行为,王作新动用了他的团练,以冯云山迷惑乡民、搞结盟拜会、毁坏神明等为由,组织人员抓捕冯云山。不料的是,在第一次解押冯云山往官府时,途中拜上帝会的村人冲出来,把冯云山劫走了。然而,王作新与冯云山的冲突并没有结束。第二次,王作新又指控冯云山纠集“数千人”聚众谋反,以“阳为拜会,阴谋叛逆”控告冯云山等人,再次派人参与抓捕,将冯云山、卢六等人抓捕下狱。本来,对于王作新这个来自一线的情报、信息,官方应给予足够的重视,然而,事实证明,王作新等人是“卖力”了,是在着力维护统治者权力了,但是,官方的行为却是“乏力”的,对“苗头”状态下的情报不够重视,更谈不上采取措施进行有力的防范了。二是对反常行为不上心。按照大清律法,谋反罪列在十恶大罪之首,依法是要将谋反之人处以极刑的,其家属还要受连坐之罪。洪秀全、冯云山等多次率会众捣毁紫荆山周边的甘王庙等庙宇。这在当时来说,那是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”的大事,“砸庙毁神”取得了轰动效应,削弱了统治者的礼教权威,增加了“砸庙毁神”者在民众眼中的威信。然而,这样的反常行为,被王作新捕捉到了,也及时上报上去了,还把人都抓过来了,但是,官方对反常行为却置于脑后,没有拿出“十分”的认真劲对待,在处置反常行为上表现了极端的滞后。三是对重点人员处置不上心。官府在王作新等人把冯云山、卢六抓捕押解来之后,对已经被处置在面前的重点人员不上心,相关官员反而在收受巨大好处费的情况下,公然训斥王作新“殊属昏谬”,还做出释放冯云山的决定。冯云山是金田起义的积极策划者,是太平天国蓝图的重要绘就者,是金田起义曝发的决定性人物之一。忠王李秀成被湘军头领曾国藩俘虏后,写下自述,他是这样表述冯云山在金田起义中的重要作用的:“谋立创国者出南王(南王,即冯云山)之谋,前做事者皆南王也。”可以说,如果当初,官府对重点人员冯云山的处置没有那么草率,也许就会是另外一个结局了。
二、对行贿事项不上心,信息获取失误。一是收了钱,乱办事。金田起义时期,清王朝的腐败无能是一个普遍的现象。这从冯云山被抓后的处置,也可看出端倪。当时的桂平知县王烈,在面对冯云山事件时,非但没有认真处置,反而当面斥责王作新,说他动不动就小题大做,想把一件小事闹大。1848年5月间,接替王烈担任桂平知县的贾柱,更是由于收受了拜上帝会的烧炭信众共同捐出的“科炭”钱(“科炭”是指每次卖炭后,抽出一部分的炭钱积贮起来,以用来办成某件事),就把冯云山释放了。甚至给冯云山这件事下了这样的结论:教人敬天,是劝人为善,“并无为匪不法情事”。二是当庸官,误大事。桂平知县王烈、贾柱都犯了一个大错,那就是他们既然知道谋反罪是大罪,就理应重视起来。王烈骂王作新多事,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谋反是大罪,但是,一旦呈报上去,就会引来很多调查事宜,他心里不过是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”的想法。贾柱除了也有这种心理外,还收受了好处费,伸手拿了不义之财,所以,更不可能把冯云山的事当作大事来处理。由此,也可见当时官员讳匿不报重要事项,甘当庸官、贪官已经成为一种见怪不怪的行为了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就算王烈、贾柱上头有英明的上司,他们因为获取基层的信息失误,得不到下级呈报的准确信息所以,也不可能作出正确的判断及作出相应的处置。三是跟失人,坏大事。收了钱的贾柱很快就对冯云山案作出判决,他判定冯云山是一个无业游民,所以,只需要派差役押解回广东花县,交原籍地方官管束就行了。更令人吃惊的是,官府派出去的两名差役,他们在路上经过了冯云山的一番游说,转管束者为教徒,加入了拜上帝教,不但没有完成押解任务,反而跟随冯云山返回紫荆山,站在了官府的对立面上。这里有一个很大疑问,官府派出了两个吃“皇粮”的人去押解犯人,最后,犯人没有押到目的地,连押解的人都不见了,这样的大事为什么就没有引起注意?就没有顺藤查个水落石出?顺藤去一探紫荆山的真实拜上帝教情况?如果这样的疑问得到解决,防范的措施得到实施,金田起义的“火苗”就可能不会蔓延开来。
三、对重要事项不上心,信息传递失误。一是甘做“睁眼瞎”。太平天国在桂平金田村宣布起义的前后时间,正是鸦片战争后的十年.受腐败以及各种压迫影响,当时全国各地,到处都孕育着革命的种子,都有抗争之举。特别是随着金田起义的时间的临近,潮水般的民众赶往金田团营。当时,广西巡抚郑祖琛在反映情况没有什么效果的情况下,甘于做一个“睁眼瞎”,以为民众团营也搞不起什么大事,抱着“力事隐朦,不邃上奏”心理,没有尽职尽责做尽下情上达的功夫,抱着当个“太平官”的心理,后来,因起义造成巨大影响而被朝廷以“庸懦无能,因循畏葸”为名革职。二是擅于“踢皮球”。广西巡抚郑祖琛曾在金田起义前做过几番努力。比如,郑祖琛曾向两广总督徐广缙反映发现信众聚集的现象,请求派出兵员进行支援。而这时的徐广缙却没有理会,认为要处理这事也是由广西巡抚来处理,用不着他这个两广总督出手。郑祖琛见此法不通,又跑到北京,亲自找到军机大臣潘世恩,以为潘世恩能够出手帮下忙,没想到的是,潘世恩竟然把皮球踢得更远、更绝,他说:“切勿以贼多入奏。”这个意思就是,潘世恩不但没有想到去管这件事,反而规劝郑祖琛要识相一些,不要上报这些烦心的事,因为,皇帝喜欢报喜不报忧!最后一次,郑祖琛找到文华殿大学士穆彰阿,希望他能够出个主意。这个穆彰阿的回复也是绝了,他说:“国家经费有常,不许以毛发细故辄请动用。”这话说的意思是,国家的经费是有限的,不要因为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就来花钱解决!正是因为重要权力层面的一再踢皮球,导致了广西巡抚郑祖琛最终甘于做一个“睁眼瞎”,侥幸心理更加严重了,也就对事态更加听之任之。三是为保“乌纱帽”。为什么广西巡抚郑祖琛到处去搬救兵,在哪里都吃了“闭门羹”?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已经坐在一定高位的官员,他们想到的首先不是处置事件,而是,在事件没有发生或者不严重时,他们根本就不想管事、惹事,他们要保住的是自己头上的乌纱帽,只要这一顶“帽子”没事,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去来回奔走,为解决未知之事而劳心费力呢?抱着这样一种心理,他们自然就会不把郑祖琛报告的事认真待之,也不会把这件事当作“大事”来处理。层层推诿扯皮,个个明哲保身,看着自己眼前的丁点小利,把国家重要事项漠然对之,信息传递始终达不到预警效果,以至于郑祖琛求助无门后,发出一声悲叹:“左右为难,乞身未敢,空手何能杀贼?”
四、对发展事项不上心,后续跟进失误。一是失于盯住团营令。道光三十年六月(1850年7月),洪秀全发布团营令,要求各地的信徒聚集于桂平紫荆一带,并要求所有信徒在11月4日这个日期前到达金田村。此时,很多信徒们变卖家产,携带家人和各式武器赶往金田村。同时,杨秀清、萧朝贵、韦昌辉等人在韦家祠堂设立指挥中心、设立公共仓库等机构,在指挥和物资上都有了保障。而这个时候的紫荆山,聚集的当地信徒就达到两千多人。二是失于盯住“王作新”。王作新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之人,他处于利益维护者的位置。本来,对于王作新的检举揭发,官方就应该从头至尾都加以重视,但是,官方并没有盯住这一条线索。甚至当团营金田村的一些信众行动起来,他们组织队伍赶到石人村找王作新清算旧账,在抓不到王作新的情况下,纵火烧了他的房子。对于这样一件大事,官方也没有足够的反应与处置,既没有引起警惕,也没有采取措施防范。三是失于盯住“四方人”。团营令下达之后,除了紫荆村、金田村的信众集结外。四面八方的信众也在集结。比如,石达开在收到团营令后,在贵县带领四千多人前往金田村。武宣县和象州的信徒也在赶来,其中,象州的一千多人集中到石龙村时,还集体举行了拜上帝仪式。与此同时,由赖九、黄文金带领的信众经郁林州、桂平大洋圩,也来到了金田村。平南和藤县等地的信徒,他们在胡以晃等人率领下前往金田集结。可以说,从1850年7月发布团营令后,至当年11月,金田村已不断有了密集的人员集结,并达到了两万多人的队伍规模,为起义准备了人员上的成熟条件。在四方聚集队伍过程中,还有不少的“举家入营”之举。据《贼情汇纂》记载:“凡逆属之父母兄弟妻子既所亲所爱妇女幼孩 ,悉令随行。”然而,对于这样的大规模集结行动,当地官府盯得不牢,管得不严,处理得不当。四是失于盯住“组织者”。各地信众集结后,杨秀清、萧朝贵、韦昌辉等人是有力的组织者,他们采取了一系列严格的管理办法。比如,依据地区和性别进行编组,设立领队,实行男女分开管理。比如,实施公共资源库制度,个人财物统一纳入库中,按需分配生活物资。再比如,在队伍中设军长、百长、营长、先锋等职务,且各职位均设有正副之分,并且细分为前、后、左、右、中等不同职责,这些已经具备了武装队伍组织结构的做法,为何官方没有足够的方法进行紧盯?反而是听之任之,愣是从突然间冒出的几万人事件中,得不到一丝有价值的线索,让起义之火不断升温。从事件的发展来看,金田团营是太平天国运动初期的一件大事。震惊中外的金田起义爆发的队伍基础,就是在团营这个制度上建立起来的。
五、对民心事项不上心,民情引导失误。一是对科举士人的前途不关心。在中国古代科举制度中,能够读书进入仕途,这几乎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目标。但是,以洪秀全和冯云山为代表,洪秀全四次科举皆落榜,而落榜意味着他这个读书人的“生计”和“面子”都成了问题,出身于一个世代务农而重视学问家庭的洪秀全,他年近而立,不得不面对的最大一个选择就是“出路”问题。1844年,洪秀全放下追求科举功名的执念,愤然扔下四书五经,捧起了传教的经书,走上传播教派之路,就意味着他必须走出一条他认为合适的路,即在他脑海中的:既然不能考取功名,就自己开科取士,在功名之路上自己说了算。在科举之路上,冯云山和洪秀全都有一个共同特点:他们都曾参加了科举考试,但是,他们都没有能够考上他们认为理想的功名,都有对科举失望的情绪,也都有谋求出路的强烈想法。而这个谋求出路的过程,就是一个思想的变化过程,洪秀全的早期思想,可以说经历了从追求功名、到以道德说教方式改造世道人心、再到蓄志反清的发展过程。如果当时在科举落选情况下,能够为这些有着强烈考取功名的士人开通更多的救济渠道,为这些科举之人的前途、生计着想,为他们建功立业增加希望,那么,或者又是另一种情况了。二是对中等资产人家权益维护不上心。比如,以韦昌辉、胡以晃、石达开等为代表。韦昌辉、胡以晃都有相似之处,他们在本地都是有一定土地和生产资源的人家,对于生计来说是不愁的,甚至他们还通过读书考中了一定的功名。但是,他们并没有过上安稳的日子,来自与他们相当或者比他们稍大一点权力地方官绅,把他们作为欺侮的对象,而府县等更高一些的公权力对于这些“家头事”,并没有积极有效的介入。可以说,正是由于这些方面缺乏了有效的救济途径,以至将这些有一定“实力”的人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,他们加入拜上帝会后,积极参与造反筹备活动,点燃了摧毁政权的“导火线”。另外,石达开在金田起义时也是富裕家境,他是因为“来土之争”(客家人与本地人的争斗)失败后,率家族武装参加金田起义的。这从石达开的自述可见,他说:“道光二十九年,因本县(贵县)土人赶逐客人,客人无家可归,痛洪秀全,杨秀清、韦昌辉、萧朝贵、冯云山和我共六人,在金田聚众起事。”三是对底层群众的生活改善不上心。比如,杨秀清、萧朝贵等在紫荆山区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烧炭工,他们作为本地人,长期处于为谋生挣扎的境地,在生活水平得不到有效改善的情况下,极容易产生不满情绪,并易于接受“改变命运”的教派思想。如果,当时的生活能够上升至脱离艰辛程度的水平,他们“谋反”的动机就不可能那么强烈。饥寒交迫、苦于过日,这就导致教派在闭塞的地方如同火种般传播,并最终点燃了紫荆山区。而谁又能料想,烧炭工出身的杨秀清用兵如神,成为太平天国建立后节制诸王的头领,而同为烧炭工的萧朝贵,作战勇猛无敌,更是带出了天国一柱李秀成、北伐主将林凤祥等众多精兵强将,进一步加剧了清王朝的分崩离析。
综上所述,在处理金田起义前后事件上,当朝执政者出现了“一步错,步步错;一子输,全盘输”的情况。正是由于存在“对关键事项不上心,信息处置失误;对行贿事项不上心,信息获取失误;对重要事项不上心,信息传递失误;对发展事项不上心,后续跟进失误;对民心事项不上心,民情引导失误。”等突出问题,这些问题、冲突如同一粒粒火种般交织、碰撞在一起,最终融入时代与历史发展的大势中,一举点燃了金田起义的冲天大火,造就了这一场中国封建时代最高峰的农民起义。
参考文献:
[1]罗尔纲.太平天国史稿:增订本[M].中华书局,1957.
[2] 李微.金田起义的必然性和偶然性[J].广西民族学院学报(社会科学版),1981.
[3]金田团营考[J].上海师范大学学报(哲学社会科学版),1981.
[4] 陈仁华.“土来斗争”与金田起义[J].广西大学学报(哲学社会科学版),1983.
[5]马贤平.金田起义时的举家入营[J]. 2000.
[6]夏春涛."八面煷起,起不复息":金田起义的爆发.[J].[2024-10-31].